鸭溪运营 吴小川

夏日清晨，天色未明，我与朋友老张已驱车奔赴本地一个水库。车窗半降，山风裹挟着湿漉漉的草木清气灌入，虫鸣在路旁草丛里起起伏伏。老张谈笑风生，而我心早如飞箭离弦，已牢牢系在湖底那翻腾的鱼影之上——料想此行定能斩获满满，竿头必坠沉甸甸的鱼获。

车抵湖畔，眼前豁然开朗：水面恰似一块绿玉，镶嵌于群山温柔臂弯之中，晨岚如薄纱轻绕，水面倒映着青黛峰峦，凝成一幅幽静水墨。我摆开阵势，打好窝料，满怀信心地抛出精心秘制的饵料，银线划破水面，鱼钩稳稳坠入碧波深处，犹如投下了一颗静待收获的种子。时间在日光里一寸寸挪移，空气渐渐灼热蒸腾，湖面只余一片单调的寂静，连风也吝啬不肯吹拂。我凝神屏息，紧盯浮漂，可它竟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。日头越升越高，炙烤着皮肤，汗水沿着脊背滑落，四小时漫长如年，唯余水面空泛的微光，映照着我悬于希望与焦灼间那颗渐渐发烫的心。

终于！浮漂倏然一沉，继而猛烈抖动起来！我猛然扬竿，竿梢弯成惊心动魄的弧线，水下似有巨物奋力挣扎，心跳如鼓擂响胸膛——那一刻，所有曝晒与煎熬都值当了！然而狂喜转瞬即逝：几番缠斗后，钓线突然一松，拉上来的竟只有一堆水草，水中那庞然大物，只是我一厢情愿编织的梦影。至于老张，也与我一样徒劳喂了一天的鱼。

夕阳，我收拾空荡的渔具箱，默默踏上归程。行至水畔野花丛前，忽见几只蜜蜂嗡嗡穿梭于姹紫嫣红之间。我俯身欲采一朵，蜜蜂却嗡地振翅飞远。怔忡间望向水面，倒映的天幕上，几缕浮云悠然游移，忽有几条小鱼炸水般跃出水面。我不禁愕然失笑，原来水中无鱼，天上却有鱼；水至清则无鱼，而浮云深处，另藏着一群逍遥巡游的精灵。

归途上，那云中游鱼依旧在心头摆尾：原来钓钩所向的得失，不过是人执着于钓鱼的一种定义。当我们一心凝望那点浮漂，另一片更浩渺水域里，鱼群早已以无形之姿，游过了我们眼前的世界。

人间得失，何尝不是如此泾渭分明？纵然钓竿空悬，那未曾谋面的大鱼，却早已悄然摆尾，游入了天空的深潭，化作另一种自由不羁的存在。归途并非两手空空；所谓“空军”却也收获了与大自然亲近，与友人共度难得休闲时光的机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