黔北电厂 赵月
盛夏的到来,总是猝不及防。昨日尚且有清爽的晚风,今晨掀开窗帘,外面的世界已被一层金纱笼罩,格外耀眼。蝉声骤然在树梢炸开,热浪裹挟着泥土蒸腾的郁烈气息,扑面而来,原来,盛夏已至。
盛夏的色彩,是一年中最为热烈和浓郁的存在。它不似春日的柔和与缤纷,亦不似秋日的萧索与单调,而是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,将世界染成饱和的绿与耀眼的金。阳光如灿灿的金箔,倾泻在每一寸土地上,沥青路被照得发亮,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它的热浪,琉璃瓦折射出晃眼的白光,湖面荡漾着浮光跃金,葳蕤的树叶如油画般透绿。梧桐枝丫肆意生长,形成浓密的林荫,群山褪去清新的碧绿,被渲染成一片浓翠。风也变得慵懒了,只是偶尔掠过,带来一阵微烫的触感,随即又归于凝滞。
盛夏的声响,是世间最喧闹的寂静。蝉鸣如潮,起起伏伏,是盛夏独特的乐章,然而却在某个瞬间戛然而止,仿佛被烈日蒸干了声音。街上的行人渐少,卖西瓜的吆喝声却愈渐多了起来,悠长而倦懒,像一首被晒得发软的民谣。夜晚的草地河边,星空与清河相映,蛙声与虫鸣交织,这些声响犹如一支协奏曲,衬得夏夜更加宁静,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方天地,而人不过是其间一粒微尘,被温柔地包裹在自然的律动里。
盛夏的气味,是记忆里最鲜活的烙印。我最喜欢夏季的栀子花香,花朵洁白无瑕,花香清新淡雅,摘下几朵插在书桌上,整个房间便瞬间香气怡人,一扫全身的疲惫与内心的烦躁。盛夏的暴雨总是有着小孩子的脾气,微风裹挟着雨水夹带着大地蒸腾后的热气钻进鼻腔,这是夏天独有的微凉的沥青味儿。然而雷雨过后就是泥土的腥气与草木的清香,仿佛暗示着天地间一尘不染的纯净。傍晚烧烤摊上炭火与孜然交织飘向远方,勾起了多少人对宵夜的向往,那是最真实的人间烟火气……每一种气味都像一把钥匙,轻易打开深藏的往事。
儿时的夏天,是冰箱里冰镇的西瓜,是河水漫过脚踝冰凉的触感,是外婆摇着蒲扇讲的故事,是和小伙伴追逐到满身大汗后,仰头灌下的橘子汽水。如今岁月流转,盛夏依旧,只是当年欢乐奔跑的孩子,已成了为生活奔波的大人。
盛夏的美,在于它的短暂与永恒。它来得迅猛,去得也匆匆,仿佛只是一场炽热的梦。可年复一年,它又固执地归来,带着同样的热烈,同样的色彩,同样的喧嚣,同样的气味,让人恍惚间以为,时光从未流逝。然而低头看时,掌心早已不是当年的掌纹,身旁亦非旧时故人。
忽而盛夏,忽而一生。我们在这季节的轮回里,一边怀念,一边成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