威宁能源公司 蔡锐
我儿子八岁,脑袋里塞满动画片和奥特曼。不知他从书柜哪个角落扒拉出那本《小狼小狼》,像被什么勾住魂似的,又拖出我书柜深处那本《狼图腾》,继而嚷嚷着要重温电影。那晚,客厅里只剩下屏幕幽蓝的光,和两张被狼群吸住的脸。
电影里狼群围猎黄羊那幕,看得我和儿子都忘了吃薯片。草原上月光像碎玻璃洒了一地,狼群蛰伏在暗处,灰影如流动的乌云。头狼站在高处,眼神冰冷得能把人冻僵,就那么轻轻一甩尾巴,狼群瞬间化作精密运转的齿轮。它们没有大喊大叫,没有乱成一锅粥,每头狼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,默契得让人头皮发麻。
时机成熟后,狼群突然发动。它们并不直接扑向羊群,而是分成几股,如几把无声的尖刀,迅疾地插向黄羊群侧翼。这些狼竟懂得包抄合围!黄羊被驱赶着,像一锅被勺子搅动的沸水,茫然地朝一个方向奔涌——那方向正通往结冰的湖面。
狼群极有耐心,它们保持着距离,既不让黄羊绝望反扑,又绝不松懈驱赶的节奏。有几匹狼专门负责切断试图突围的零星黄羊,动作精准得如同流水线上的机械臂。整个围猎过程,竟透着一股冰冷的计算感,一种比人类股东会还要高效的默契。它们不靠嘶吼联络,尾巴一摆,耳朵一耸,便完成了指令的传递。
黄羊群被逼至冰湖边缘。头羊的蹄子踏上冰面,发出轻微的脆响,整个羊群便如溃堤之水,争先恐后涌上冰湖。冰层在无数蹄子的践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终于,死亡的开裂声响起,冰面轰然塌陷!金色的羊群瞬间被墨黑的冰水吞噬,徒留挣扎的涟漪和绝望的哀鸣在水面翻滚。狼群停在岸边,安静地注视着它们的杰作,如同欣赏一幅刚完成的泼墨画,冷酷而高效。它们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多余的嗥叫,连胜利都显得如此沉默。
客厅灯光亮起。儿子小脸绷得紧紧的,半天才憋出一句:“爸,这些狼……像下棋一样!”
我乐了。这小崽子,竟也嗅出了门道。于是便顺着他的话茬聊下去。
“你看,儿子,狼群打猎从不单打独斗,它们分工明确,各司其职。包抄的、驱赶的、堵截的、望风的,一个萝卜一个坑,没谁偷懒,也没谁瞎指挥。” 我顿了顿,想起他和小伙伴们打游戏时互相甩锅的德行,“不像你们几个小鬼头,打个配合能把房顶吵翻,还总埋怨队友不给力。”
儿子撇撇嘴,似乎想反驳,又似乎觉得有点道理。
“狼群知道目标在哪——就是那群黄羊。它们所有的行动都奔着这个去,绝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。你看它们赶羊去冰湖,多清晰,多坚决。” 我看着他有些茫然的眼睛,“你呢?写个作业,削个铅笔能削半小时,中间还能顺道去冰箱摸个酸奶喝。目标?早被你丢到爪哇国去了吧!”
儿子终于没忍住,噗嗤笑了出来,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。那点笑意里,似乎有东西被点着了。
几天后,听见他在客厅打电话,声音压得低低的,却透着一股罕见的认真劲儿:“……待会儿我绕后,你俩正面吸引火力,小胖子你动作快点儿卡住那个点,别让他们跑了!记住啊,别瞎冲,听我信号!要像……要像狼抓羊那样!”
我靠在门框上,嘴角没忍住往上扯了扯。好小子,看来草原上那些沉默的猎手,那场冰湖边缘冷酷高效的围猎,终究在他小小的脑瓜里凿开了一道缝。
屏幕里的狼群,赢了羊群,赢了草原的寒冬。它们靠的不是锋利的牙齿,而是算盘——一副刻在骨血里、关于协作与目标的精密算盘。这副算盘,远比任何英雄主义的口号都更有力量。
我突然觉得,这些腾格里草原上的骄傲,给我和儿子上了一堂比任何说教都生动的课。团队不是简单的人堆在一起,而是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,朝着同一个目标,像狼群围猎那样,默契十足地出击。